一
密特里达提一世战胜德米特留斯二世一役发生在公元前年,这是帕提亚早期历史上一个相对可以确定的年份。在这之后,密特里达提一世的统治似乎就戛然而止了,学者们根据钱币和两河流域的纪年记载,通常认为他在这一年去世了,近年来也有人从其它方面找到一些证据,说他可能是生了病,过了几年才死,总之由于史料不全,这位帕提亚史上的伟大君主,他的最后结局不是很清楚。
塞琉古的德米特留斯二世被俘后,他的弟弟安条克七世从国外回到叙利亚,接任成为了塞琉古的国王。安条克七世的能力明显比他的哥哥强,他很快就消灭了国内敌对的势力,使得混乱不堪的*局恢复了稳定,也给垂死的塞琉古王朝带来了最后的一线生机。在国内形势稳定下来之后,安条克七世立即挥师东进,他志在驱逐帕提亚人,恢复塞琉古王朝昔日的荣光。
安条克七世的进*节节得胜,帕提亚人在他的面前一路败退。公元前年底,安条克七世进入了米底,眼看冬天就要来临,他决定留在米底过冬,等到来春再继续进*。
在希腊人的进逼下束手无策的帕提亚人,想起了他们手中的德米特留斯二世。这时候帕提亚在位的国王是密特里达提一世的儿子弗拉特斯二世,弗拉特斯二世把德米特留斯二世放回了叙利亚,希望藉此引起他和安条克七世对于王位的争夺,从而破坏后者的东征。可是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是安条克七世自己犯下的错误,导致了他的迅速失败。
根据罗马学者查士丁所说,安条克七世在个人生活上极其奢华,即使在*旅之中,他还携带了众多为他个人服务的厨师、艺人,这使得他的队伍过于庞大,从而给他们过冬的地方带来了沉重的负担。不堪重负的米底人秘密联络帕提亚人,发起了叛乱,当安条克七世急匆匆地前往镇压叛乱时,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帕提亚人,在一场寡不敌众的遭遇战中,希腊人被打败,安条克七世在战斗中被杀。
安条克七世是塞琉古王朝最后一位比较有作为的君主,他的死也就彻底终结了塞琉古王朝的最后希望。安条克七世死后,被帕提亚人放回去的德米特留斯二世如愿重新成为了塞琉古国王,不过他的第二次统治更加不稳定,仅仅四年后他就死在了内外交困之中。从这以后,塞琉古王朝的内部斗争进一步激烈和复杂化,他们再也没有能力与帕提亚人对抗了,两河流域彻底丢给了帕提亚人。塞琉古王朝衰败下去后,帕提亚人在西进路上已经没有了障碍,可是就在这个时候,他们的身后开始出现麻烦,而且这些麻烦越来越多,以至于拖住了帕提亚人继续西进的脚步。
二
这些麻烦的制造者是来自中亚的游牧部落。帕提亚人自己,前身就是中亚的游牧部落,在他们之后,不断还有其它的游牧部落,循着帕提亚人的足迹,想要做相同的南下尝试,这就不可避免地侵入到了帕提亚人的领土内。
这些入侵者让帕提亚人头痛不已,他们在西边与塞琉古王朝缠斗的时候,常常不得不回过头来,抵抗身后的入侵者。密特里达提一世就曾经在征服两河流域的过程中,一度被迫匆匆赶回希尔加尼亚,一般认为就是这些游牧部落入侵的缘故。
波斯人称这些游牧部落为萨迦人,希腊人则称他们为斯基泰人。帕提亚人虽然饱受这些斯基泰人侵扰之苦,可是他们有时候也招募斯基泰人作为雇佣*,当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七世打过来时,弗拉特斯二世抵挡不住希腊人的攻势,就向北方的斯基泰人求助。
斯基泰人的雇佣*还没有赶到,战争就因为安条克七世的意外阵亡而结束了。帕提亚人拒绝向来晚了一步的斯基泰人支付所许诺的报酬,可是斯基泰人不愿意就此罢休,他们开始在帕提亚境内大肆抢掠。弗拉特斯二世不得不从西方的战线上赶回去迎敌,帕提亚人的*队里现在夹带有许多新俘虏的希腊人,弗拉特斯二世本来是请斯基泰人来对付希腊人的,等到斯基泰人反而成为敌人后,他又指望依靠希腊人去驱赶斯基泰人了。只是帕提亚人再一次失算,这些被强迫走上战场的希腊人,一看到形势对帕提亚人有所不利,就立即倒向了敌人,结果帕提亚人遭到了惨败,刚刚与希腊人接战获胜的弗拉特斯二世,转眼在斯基泰人的入侵中丧生。
弗拉特斯二世约死于公元前年,他的叔叔阿塔巴努二世被推选成为帕提亚人的新国王。帕提亚人发现,斯基泰人的入侵已经呈现出无法遏止的势头,他们以及其它的游牧部落一起,冲垮了帕提亚人和巴克特里亚希腊人极力维持的防线,像洪水一样涌进了从伊朗高原到北印度的各个地区。斯基泰往东南方向进入到了犍陀罗,陆续征服了那里的希腊人和印度人,在北印度建立起了许多零星的小王国,这些小国被后世学者泛称为印度-斯基泰王国。往西南方向,他们大批迁入了德兰吉亚那,因为波斯人把他们叫做萨迦人,因此德兰吉亚那在波斯语中就逐渐被称作“萨迦斯坦”,这就是今天伊朗、阿富汗、巴基斯坦三国交界处的锡斯坦地名的由来。
帕提亚人东边的邻居巴克特里亚的希腊人,完全被这些蜂拥而至的游牧部落征服了,帕提亚人的侧翼从而失去一道屏障,阿塔巴努二世竭力对付这些入侵者,可是他没有成功,没几年他就死在了与吐火罗人的战斗中。
三
阿塔巴努二世死后,他的儿子密特里达提二世继位。密特里达提二世面临的局势,无疑非常的严峻,如果再有失利,帕提亚人就将步巴克特里亚希腊人的后尘,被斯基泰人等游牧部落的马蹄辗碎。幸而密特里达提二世展现出了他的非凡能力,在与斯基泰人的战争中,他连续打了几个胜仗,成功扭转了与斯基泰人作战不利的局面。密特里达提二世最终得以赶走了入侵的斯基泰人,至于那些已经在帕提亚境内定居下来的人,密持里达担二世也迫使他们成为自己驯服的臣民,帕提亚王国的东部地区因此逐渐恢复了平静。
解决了身后的心腹之患后,密特里达提二世重新西进,挥师两河流域。当帕提亚人穷于应付东边的斯基泰人时,新征服的两河流域也出现了动荡,两河流域南部的一个小国麦斯尼,曾经一度夺取了巴比伦和塞琉西亚。
麦斯尼位于波斯湾的北端,今天属于伊拉克的迈桑省,迈桑省的省名就是“麦斯尼”一音的转写。麦斯尼拥有波斯湾的重要海港,是通往东方的航路的起点,其商业与贸易非常的兴旺。麦斯尼早期受塞琉古王朝管辖,塞琉古王朝衰落后,麦斯尼就逐渐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小*权。帕提亚人匆匆从两河流域撤回去时,麦斯尼趁着局势混乱,与留守两河流域的帕提亚总督进行了争斗,双方之间可能互有胜负。当密特里达提二世重新来到两河流域后,麦斯尼就被彻底打败了,被迫向帕提亚人屈服。不过麦斯尼这个重要的商业王国并没有就此消亡,他们此后断断续续地保持独立或半独立的状态好几个世纪,出于商业需要,麦斯尼铸造了大量的钱币,这些钱币保留下来了麦斯尼曾经兴盛过的痕迹。
密特里达提二世收复了整个两河流域后,他开始着眼于新的扩张,他的目标是西北方向的亚美尼亚。
亚美尼亚位于小亚细亚半岛和伊朗高原的接壤处,是一片多山的国土,重重的山脉,把亚美尼亚与外界长期隔绝了开来。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三世和安条克四世都先后征服过亚美尼亚,可是在他们死后,亚美尼亚就又恢复了独立。这一次帕提亚的密特里达提二世率*来到亚美尼亚,他击败了亚美尼亚国王,迫使后者把自己的儿子提格兰送来帕提亚作为人质,这位提格兰值得提一下,他后来成为亚美尼亚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个国王。
密特里达提二世的统治长达三十五年,从公元前二世纪末期一直延续到了公元前一世纪初。在他的统治下,帕提亚王国进入了第一个全盛期,其领土东边与中亚相接壤,西边抵达了幼发拉底河,罗马学者查士丁对帕提亚的君主一直赞誉有加,他赠予了密特里达提二世一个“大帝”的称号。
四
后世有一位叫做伊西多尔的旅行家,可能是来自麦斯尼的一位希腊人,留下了一篇叫做《帕提亚驿站》的记录。这篇记录简要注明了帕提亚境内主要城市和道路里程,虽然只是草草的几段文字,可是对于历史文献极为匮乏的帕提亚来说,已经是难能可贵,足以使现代学者琢磨上半天了。我们现在就尝试摊开地图,沿着《帕提亚驿站》给出的路线,从西往东在帕提亚的境内走上一程:
从地中海东岸的安条克(今天土耳其境内)出发,渡过幼发拉底河,沿着河岸往东南走,就开始横跨整个两河流域。这是一片充满了历史和传说的土地,一路上有相传是亚述女王挖掘的运河,有相传是波斯国王大流士建造的神庙,还有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建造的城市,以及据说是帕提亚国王贮藏财富的金库。涉过一条条的河流,经过一个个城市和村庄,就来到了底格里斯河畔的塞琉西亚(今天伊拉克境内)。
离开塞琉西亚,往西走迎面就遇上了高耸的扎格罗斯山脉,穿过山脉后就进入了米底地区(今天伊朗境内)。在这里的路旁,有着古老米底王国的陵墓,米底国王们想在里面长眠,然而后世入侵的亚美尼亚人打扰了他们的安静,陵墓遭到了入侵者的毁坏。米底的旧都埃克巴塔纳这时候仍然是一个重要的都市,这里是有帕提亚人的金库,还有一座神庙,神庙里总有很多人在祭献牲品。
沿着商路继续前行,就到了著名的“里海之门”,走出这道关口就进入了帕提亚的东部地区。商路到了这里,分成多个方向往周边散开了,每个方向沿途的村庄里都设有驿站,供东来西往的人歇息。这里有一座城市,相传帕提亚的开国君主阿尔萨息一世就是在这里被拥戴成为国王,这里还有一座圣火庙,波斯人敬奉的圣火在里面昼夜燃烧着。
最后是萨迦斯坦和阿腊科西亚,帕提亚人统治下的土地最东就到此为止了,阿腊科西亚的亚历山大城,就是今天阿富汗的坎大哈,仍然是这一地区最大的城市。
这就是公元前一世纪,密特里达提二世在位前后关于帕提亚的简要情形。除了这些有限的文字记载,出土的钱币也告诉了我们一些其它信息。从密特里达提二世开始,帕提亚的钱币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变化,钱币上的希腊铭文开始采用波斯人“万王之王”的称号;同时在钱币上,密特里达提二世以及后世的其他帕提亚国王,头像上戴着的都是波斯式高高耸起的*,这透露出希腊文化影响有所减弱,波斯本土文化传统正在恢复的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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